周砚缓缓睁开眼睛,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。
双目无神,两眼空空的躺了好一会,眼球才跟着转动起来。
他感觉好像看了一场很长很长的电影,旁观了老太太最艰苦的十余年人生,也见证了那些年那些人,为保卫家国做出的努力和牺牲。
后劲太足,缓了一会,周砚才从床上爬起来,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,拉开床头灯,拿起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。
八点半。
他躺下准备睡觉的时候是八点左右。
退出记忆之后,他应该躺了有二三十分钟。
所以,进入记忆,大概率外界时间没有流逝。
或者跟读取菜谱一样,只有两三分钟的凝滞时间。
挺好的,这样不用担心进入记忆被卡住几个小时毫无知觉。
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过本子,拧开派克钢笔,周砚在纸上刷刷写下几个名字,再拉了几条线,把人物关系标注上。
当年风度翩翩的段兴邦已经去世,邱绮守着邱家老宅而非婚后与段兴邦一起度过更多时光的段家老宅,说明她的心结并非来自寿终正寝的段兴邦,更有可能是曾经有过婚约,却因为战争最终错过的汪遇。
汪遇拉出一条线,周砚在后边写上汪然,顿了顿,又标注了一个‘?’。
建国之后,汪遇被押回了嘉州,接受审判。
他曾担任国党高官,长期活跃于港澳粤沿海区域,应该是最容易离开的那一批人。
周砚在张淑芬的记忆中看到了周毅为他整理的小部分材料,汪遇在1941年加入共·党,成为卧底,主要负责通过国·党渠道为我党运输急需的药物。
可惜接头人和上线皆已牺牲,自证困难重重,周毅休假三个月,几乎一直在为此事奔波,托了许多关系,终于找到了一些眉目。
资料上交之后,张淑芬因为没有渠道,并未跟进,后续也无人通知她,所以汪遇的结局如何,有待查证。
现在要查这个事情,应该不难,周砚可以求小叔去调资料,只要不涉密,肯定能查到结果。
周砚既期待汪大爷就是汪遇,又不希望他是。
因为汪遇实在太苦了。
“国难当前,山河破碎,何以家为?我当以身许国,救国为先!”
他的话依稀还在耳边回响,振聋发聩!
他这一生,无愧于国家,却误了自己一辈子。
周砚看着纸上的名字,一张张鲜活的脸浮现在眼前,许久才把笔记本合上。
或许在他们自己的记忆中,许多事情都已经变得模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