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。
从前的云清川,死在了贡院门口。
所有的天真和自以为是,皆被埋葬。
无论能不能从这里出来,无论是以何种方式从这里出去。
他发誓,那日絮儿所受屈辱,他要他们十倍、百倍、千倍偿还……
寂寥的监狱内,孤灯对石墙。
青衣男子靠着冰冷的墙壁,那曾经载满湖水一样澄澈清透的双眸,布满晦暗的黑芒,黑芒之中,隐隐可见血丝……
哗啦——
囚房的大门敞开,两个狱卒带着一位头戴冠帽、身穿红衣的主官,朝监狱深处走去。
狭长又晦暗的牢房,被火把点亮。
苍老的声线,隔着栅栏,在外头响起。
“你们先出去吧,本官有话要跟他聊一聊。”
说话之人,正是此次秋闱的主考官,在贡院门口对云清川处处照拂的朱成义朱大人。
他是正一品的身份,内阁重臣,他话音落下,那些送他进来的狱卒,连呼吸都屏起来,躬身退去。
囚牢之内,云清川也缓缓起身,在朱大人复杂的眼神中,拱手道谢。
“学生见过朱师。”
朱成义叹了一声,“这句朱师,就使不得了。”
“你我既无师徒之名,又无师徒之份,你的举子身份也已被朝廷除名,更没办法借着科举,成为老夫名下之徒。”
“往后别这么叫了。”
纵然心中早有预感,但此刻听到自己被科举除名,云清川的心脏仍是痛了一下。
漆黑如幕的眼底,滑过自嘲之色。
十几年的寒窗苦读,如今一朝……化为飞尘。
他连举子的身份,都没了。
朱成义看他不说话,也叹了一声,肚子挺着那绣着仙鹤补服的官衣,离他近了些,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用牛皮纸包着的点心,递给他。
“这三日,听说你不吃不喝的,路上正好看见,便为你带了点。”
“今日秋闱结束,举子们都已归家,院里正在分批整理试卷,从明日起,本官便要死守贡院,不能外出了。”
“这是见你的第一面,也是最后一面了。”
云清川接过那栗子糕,抬眸看向朱成义,隔着那牛皮纸,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栗子的香甜之味,认真道:“朱大人大恩,草民没齿难忘。”
不再自称学生,更不再自称举人。
拿得起放得下,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,是个人物。
朱大人心中一叹。
有才华有本事,本想笼络到自己手中做事的,可惜,如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