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次,沈乐已经能够自如地控制呼吸,右手挂回弓箭,左手抓起圆盾,挡住自己头脸要害;
然后,身体蜷缩,伏在马背上,在箭支砸落圆盾的闷响中,伸手拔出马槊:
冲锋!
马蹄得得,冲阵向前。双方骑兵相向奔行,只是一瞬间,就已经交错在一起。对面的敌军,在他的视野里越放越大,越放越大:
那人头发蓬乱,随意扎了一条辫子,却也挡不住焦黄的碎发从四周散逸开来,糊在脸上,和卷曲的胡须连在一起。
面庞黑里带黄,粗糙干裂,显然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吹日晒,一眼望去,甚至能看到脸上粘附的尘土。
身上穿的与其说是皮甲,不如说是皮袄,多年的油垢一层一层积在上面,让整件皮袄脏得看不见本色,硬挺得反光:
而敌军越来越近,一边举刀策马,一边咆哮的时候,那一口凹凸不平的大牙,黑里带黄,和身上的皮袄都差不多颜色了!
这是哪个地方的土著马匪!突厥人?吐蕃人?粟特人?
你别过来!
给我——滚远点儿!!!
沈乐一颗心脏砰砰乱跳。他本能地伏低身体,握紧马槊,用马槊尖端去抵住——去推远那个敌军;
当的一声闷响,敌军弯刀狠狠斩在槊杆上,马槊尖端猛烈地向右一偏。沈乐咬着牙,双臂用力,推回槊杆——
刺!
扑的一声枪尖入肉声响。半尺长的,扁平的枪锋没入皮袄,再没入敌军胸口,直插到红缨。
敌军双眼猛然睁大,喉咙里发出“格格”的声响,想要说话,却已经只有满口鲜血带着气泡涌出,再也说不出一个字;
沈乐盯着他扭曲的面容,却也心底一慌,大脑一片空白:
我杀人了?
我杀人了!
他双手自然而然地失了力道,手中马槊,连同马槊上穿着的那个人,快速向下坠落,一直戳到地面。
战马奔腾,带着他冲向前方,一呼一吸之间,就已经和敌军战马错身而过。这时候再要抓回马槊,已经来不及了——
“阿李小心!”
身后一声大叫。金铁交击,铮铮鸣动,沈乐再要拔出腰刀格挡,却已经来不及了。
一股鲜血骤然喷到脸上,把他视野遮了个结结实实,随后,风声清越,如同弦鸣,颈边就是一凉。
视野整个黑暗下去。沈乐再睁开眼时,头顶上的铁盔又是稀里哗啦,散落了一地。
沈乐赶紧蹲下去捡铁片。一弯腰,指尖触到冰凉的甲片,之前的感觉一下子泛了上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