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毫无困难地考上了初中,高中,大学。
而当她从京都最好的大学毕业,留校任教之后,日渐衰迈的老人在那栋老旧的石库门房子里,在一个冬日,静悄悄地打开了妆奁盒。
盒子里空荡荡的。
那枚光彩耀目的铜镜,那些外表沉厚、内蕴光华的黑漆螺钿梳篦,那些雅致的斗彩瓷盒,全然不见,一如她身边的所有亲人。
只有一面缺损的旧玻璃镜,一把掉了齿的旧木梳,安安静静陪着她,全是这几年买来的用品。
和她的妆奁自然不能比,但,能用就行了,不是吗?
寒夜当中,已然衰迈的老人拈起旧木梳,解开发髻。
她用极其缓慢的动作,一下一下,从头顶梳到发尾,再从发尾梳到头顶。一边梳,一边轻声哼着歌谣:
“一梳梳到尾;
二梳白发齐眉;
三梳儿孙满地;
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……”
靖安,我已经满头白发,孩子们如果平安长大的话,现在也应该是儿孙满地了。
这个全新的国家,这个你为之付出生命的国家,现在已经站起来了,你看到了吗?
靖安……我快要来找你了,你在那边,等了很久了吧……
白发齐眉……
白发……
齐眉……
光影渐渐黯淡。木梳跌落地面,如同掉落水中,惊破深潭,也惊破潭中映出的回忆倒影。
沈乐怔怔地坐在妆奁盒前,半晌回不过神来。好久好久,他伸手一摸脸颊,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,冰冰凉凉:
原来是这样……
那个时代,想要一辈子平平安安,想要夫妻白头相守,想要儿孙满地阖家团圆,本来就是太难,太难。
哪怕天各一方,哪怕一辈子杳无音信,只要活着,就有希望。哪怕不能团聚,至少能活着,活着……
活着!
活下去!
活到团聚的那一天,如果不能,就把来处告诉子女,让子女记得回来,记得落叶归根……
“老游啊。”沈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,胡乱擦掉脸上水渍。他飞快记录下记忆里看见的人名,时间,地点,打电话给游隼:
“你帮我找一个墓地……然后,帮我找一些档案,再查几个人……”
他自己不方便过去,游隼飞过去,总是容易的吧?
拜托那位老鼠店主在临安查查,查一查那家人有没有回来过,有没有祭扫过先人的坟墓;
再拜托游隼飞到对面,顺藤摸瓜,一个一个找。他就不相信找不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