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把这几盘幼时祖父张迺藩教自己讲淮阴方言(现苏省淮安)的磁带放进收音机,1983年老式磁带特有的电流声入耳。
两个相差了二十岁的“张纯如”坐在阁楼的小板凳上,透过张迺藩慈祥的声线,一起穿越到了二十年前。
恍恍惚惚,如同隔世。
“咔嗒。”
卡入收音机的磁带开始旋转,先是一阵沙沙声如春蚕噬桑,接着传来瓷器相碰的脆响。
“小如,把茶盏端稳喽。”
苍老笑声好像能震落梁间积尘,二十年前的阳光突然从阁楼的老虎窗斜劈进来,将两道影子钉在斑驳墙面上。
刘伊妃静静地聆听、品味这一幕也会作为电影开头的真情实感。
穿过时光的鎏金岁月,她的投影正与幼年张纯如的剪影重叠,两根麻花辫在1983年的光晕里荡起涟漪。
“来,跟爷爷念——今朝子下昼要落雨咯。”张迺藩的淮阴官话带着运河水波的韵脚,小刘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声。
“纯如姐。。。”小姑娘侧头想问她方言的发音,再瞥见这位正义天使瘦削的脸颊,已然是满面泪痕了。
张纯如摸着小姑娘的脸努力挤出些笑容,摇着头示意自己无碍。
又把她的手掌紧紧握住,试图在她独自面临风雨,开始重走自己当初这条探究历史真相的道路之前,再努力地给予些暖意。
小刘从普通演员向优秀演员蜕变的这一次苦行,像是一泓春雨陡然洒落人间,从四月底的这一天正式开始。
5月初,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。
这里是1994年张纯如决心开始著书立说,查找资料的第一站。
在胡佛研究所特藏室编号ht-04的防磁柜中,张纯如首次接触到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负责人魏特琳的原始日记本。
十二年后的今天,小刘的指尖触到黄铜门的把手,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前夜低温的刺痛感。
门内飘出的防蠹药粉气息,让她想几天前在香槟城阁楼里的樟木箱,混着老羊皮特有的腥甜气息。
穿卡其色工装裤的档案员正在给文献除尘,见她进门递过一双白手套:“戴上这个,文献都很脆弱,小心些。”
“谢谢,文森特。”
“iris给我打了电话,你是今天晨间的第一位访客。”现年五十多岁的文森特凝神看了她几秒:“你和她真像。”
脸型像、神态像、口音像。
只有眼神还差了一些。
文森特递上一本黑色硬皮登记簿:“来吧,这里签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