侍奉仙君的诏子,在衣宅长大的那些年,她本已接受了这从小就灌输在脑海里的事情。
但在和男子相遇的这几个月,她忽然舍不得了。
在《除夕夜记图》中,李缥青曾见过这位女子开心时的样子,如今她抱膝偏头安静地看着身前的男子,纵然男子一直不曾回头,她嘴角也挂着松快而清淡的笑。
“我我们”衣丹君怔怔哑住,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。
她也找到了,正是“欺骗”。
但这旧有的躯壳不止来自于她自己,而是来自于整支龙裔。
她努力在欺骗着自己、隐瞒着自己,但那残酷的结果每时每刻都在终点等着她——如今美好的一切,只是一道短暂的泡影。
门是虚掩的,温馨的灯光已经透了出来,李缥青立定看去,一位白衫束冠的男子正认真提着笔,低头在桌上摊开的画卷前书绘着,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。
春花开在院子里,这个时节的小虫活跃在花草之间。
衣丹君在进入紫竹秘境之前,就已弃置了衣家从小到大的教谕,不再信仰仙君。
是男子教她重新认识了这一切——花到了季节就会开放、鸟儿筑着它们的巢穴、秋天鱼儿肥嫩时,漫山也就烧起了火红的叶片——一个没有仙君的世界。这些日子,女子觉得一个新鲜的、温暖的自己在从体内重新生长出来。
衣丹君猛地张大了嘴,身体仿佛结成了冰。
在这方既非衣宅、也非碧霄阁的楼院中度过的午后黄昏,应是女子一生最无忧无虑的时日。
一下恍如隔世。
每旬约山画景时的一见已不能令这一对璧人满意,于是衣丹君为西方恬置办了这处画楼,这既是她满心关照的男子的事业,也是他们时时相见的处所。
她就是要把剑刃捅进这里。
旁边的西方恬什么都没听到,仍在低头提笔,认真地盯着画卷。
是的。
女子就坐在他的后面。
李缥青步过院子,径直来到后楼,在相州城里,这座小楼已被几番出剑搅得破碎不堪,但在这里它还保留着最完好的样子。
她是为了不使幼妹幼弟承担这份命运,才放弃了“情”,来到这片紫竹林中,一坐三十年。
这个时间应当是在后院。
李缥青沉默了一会儿,提腿迈步,走进了这间小楼。
李缥青立在了衣丹君身后,化为了她的心声。
李缥青知道这是哪一片时空——驰龙壬子年的春天,画师与女子刚刚确定了彼此的心意,两人之间正如这春天的夜一般,繁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