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渝微微颔首,目光转向完颜菖蒲,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:“先说北边。陆奥、出羽、下野三州,幅员辽阔,几占倭国三成疆土。此番征战,菖蒲披坚执锐,亲冒矢石,麾下将士血染征袍,方得此土。那下野银矿,更是菖蒲忠孝军率先攻克。此三州连同银矿,理当由菖蒲节制经营。”
话音刚落,王修脸上那层薄薄的笑意便寸寸碎裂。她搁下银箸,声音却依旧带着那点慵懒的甜腻:“姐姐此言,倒叫妹妹惶恐了。下野银矿归属菖蒲,自是应有之义,妹妹绝无二话。
可这陆奥、出羽、下野三州,幅员何其辽阔?倭国百废待兴,处处需钱粮支撑。若尽数划出,平安京岂非成了无根之萍?毫无屏障可言?妹妹纵有回天之心,亦难为无米之炊啊!”
她眼波盈盈转向杨炯,带着三分委屈七分哀恳:“夫君,妾身所求,不过是为媄子,略略铺一条能走的路罢了。王府家大业大,姐妹们各有依傍,西夏、金国、高丽、漠北,姐妹们要什么家里给什么。独独妾身这倭国,孤悬海外,破败凋零,所求不过是家里指缝里漏下的一丝余泽,夫君难道也吝啬么?”
那“独独”二字,咬得又轻又重,直指王府一碗水未能端平。
完颜菖蒲一直沉默,此刻终于抬起眼帘。她并未看王修,目光只落在自己护着小腹的手上。
她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:“陆奥、出羽、下野,三州贫瘠苦寒,远不及平安京富庶。然其地,扼北海咽喉,连金国东境,于我大业,乃必争之地,亦唯一可恃之退路。”
完颜菖蒲顿了顿,抬眼直视王修,那目光平静无波,却自有千军万马的重量,“玉藻天皇之名号,虚衔而已。三州之地,换我麾下数千倭国降卒心安,亦免了妹妹日后肘腋之患。妹妹以为不值?”
她语声平淡,却将“肘腋之患”四字说得极缓,其间深意,不言自明。
席间空气骤然凝滞。
王修脸色霎时变得雪白,晨间被杨炯斥责的难堪与此刻被菖蒲直指“肘腋”的羞辱交织,如同毒藤缠绕心脏,难过不已。
她猛地看向杨炯,眼中瞬间蒙上水雾:“夫君!你听听!这便是你的好妻子!‘肘腋之患’?我王修在你们眼中,便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,是第二个李嵬名么?!”
王修胸口剧烈起伏,那身银红华服也似失了颜色,“我为毒所困,日夜噬心之时,是王府给了我生路!我七岁飘零,受尽人间白眼,是夫君给了我一个家!我王修对天发誓,对杨家列祖列宗发誓,此心此身,永属王府!永属夫君!你们为何就是不信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