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认得那种衣料。江南道运来的上好苏锦，轻薄，柔滑，在阳光下能泛出流水般的光泽，像最上等的丝绸。当年在离阳京城戍卫时，他曾远远见过那些高门显贵穿着这样的料子招摇过市。那是一种与北凉粗粝的麻布、厚重的毛毡截然不同的东西，代表着另一个世界——一个充斥着笙歌曼舞、醉生梦死，却吸吮着北凉血肉的世界。

“嗬……”一声压抑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，带着铁锈般的血气。他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脚下的冻土，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冰冷的泥垢。他猛地低下头，不敢再看。目光仓皇地落回脚边那个粗糙的陶罐上。冰凉的坛身沉默着，仿佛里面沉睡着柱子他们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。

就在这时，异变陡生！

“咻——！”

一道尖利得足以撕裂空气的啸鸣，毫无征兆地从猎场方向破空而来！那声音太快，太急，带着一种残忍的、游戏般的随意。李驼子甚至来不及抬头看清那是什么。

“噗！”

一声沉闷的、令人牙酸的破裂声，就在他脚边炸响！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李驼子浑浊的眼珠骤然瞪大，瞳孔缩成了针尖。他僵硬地、一寸寸地低下头。目光所及，脚边那个陪伴他跋涉千里、沾满风尘的陶罐上，赫然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孔洞！一支精钢打造的雕翎箭，箭头深深贯入坛身，箭尾的白色羽毛兀自剧烈地颤抖着，发出嗡嗡的哀鸣。